“人间不值得啊!”
四月的晚上,夜色正浓星光暗沉,就连城市璀璨的霓虹也好像嫌弃似的避开了我,坐在外头吹着冷风,身旁放着用一层薄塑料包装好的六罐装易拉罐啤酒,还剩下三罐,喝空了的都被我捏扁之后放在了一旁。
加上这身衣服,就可以说是我仅存的全部家当了。
我打开还剩一半电量的手机,这可是水果公司最新潮的款式了……至少在五年前是如此。
解锁后,亮起的屏幕险些晃瞎了我的眼……不对,真正刺瞎我眼睛的可能是一个过气论坛上,我发的帖子下边依旧满屏“像个🤡一样,真可怜”以及“你重开吧”的回复吧。
“也是呢……”我一时有些惆怅,接着收起手机,又掏出一罐啤酒,打开,土黄色的泡沫伴着开罐时“彭”的畅快一声满满溢出,顺着我的手掌从外围溜走,一往无前地向下自由落体,预计再有个十来秒就会落地了吧。
没错,我现在正坐在要有两百多米的高楼顶端边缘,双脚还在找死似的晃晃悠悠,可能只要我稍微一个重心不稳,屁股向前滑移三五厘米,我就可以像刚刚的酒液一块奔赴自由,结束我这小丑一样的一生了罢。
我,肖愁,18岁,姑且还是个挺厉害的人。
遥记得肖愁这个名字还是刚出生时我爷爷给起的,人活一世谁都难免有愁怨,他给我取这么个名字,多少寄予了一些希望我快乐度过一生的美好期望,我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直到几年前,某个沙雕网友在某个网络苦主的事迹留下了一条火爆全网的评论,赋予了这两个读音崭新的含义,从那往后我就很讨厌这个名字。
因为“人如其名”这句俗语真他*的准!以至于每次听到别人说起“像个小丑一样!”我都很难不对号入座。
书归正传,我是个很厉害的人,厉害在哪呢?就厉害在我还未满18周岁,就已经欠下了两千万的外债。
我曾经真的还蛮厉害的,成绩优异,相貌出众,运动出色,家务万能,品德高尚尊敬师长,年年蝉联三好学生道德标兵,有才艺有头脑,性格阳光外向,社交能力拉满,家庭方面还可以说是个小小的有钱人。
倒不是说我家庭如何富裕,只是我那个混蛋老爹在我母亲过世后早早就逃去了国外,组建了新的家庭,而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辈的资产都直接划归给了我这个独生子名下,所以十岁时的我不算固定资产,大概就要有九百多万的存款了。
这样的我,不用说,从小学就独自一人生活导致性格早熟,但不论在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15岁以前更是顺风顺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顺利到我都喜欢居高临下感慨“人生为什么不多一点挫折”的程度了。
于是,可能某种至高存在也看不惯我这般嚣张态度,挫折应邀而来。
啊对,忘了说,如果说这样的我,有唯一一个缺点的话,那可能就是……我喜欢二次元了……
而在泛二次元里,有一个相较冷门的分类,叫做偶像厨,放在如今,如果有人问我“喜欢上了什么什么偶像,想要入坑该怎么办?”的话,我就算是死了,被人钉在棺材里,也一定会用自己腐朽的声音给他喊出两个字“快跑!”
可惜三年前正处于青春期感性当中的我,并没有那般丰富的阅历,因此,在那个清凉的盛夏,我着了她的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吗?”那年暑假,我15,她17,两排参天枫树的树荫下,她对着我羞怯地笑,年轻的我就好像亲眼看到一朵睡莲在眼前倏的盛开。
她确实是很漂亮的,如今也依旧是那么漂亮,只可惜我却再也欣赏不来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总结一下就是:我!舔狗!舔到最后成小丑!
好了你们可以笑了。
我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啤酒,又打开倒数第二罐,仰头痛饮。
其实我酒量还不错的,正常借酒浇愁也不至于喝这种啤酒,二锅头倒是个更好的选择,作为便宜而且世界知名的烈性酒,前段日子我就没少喝,能放进口袋里的小瓶装非常方便,拧开瓶盖之后仰头一口闷,连喉咙到肠胃都仿佛被火焰灼烧,都说苦酒入喉心作痛,可在我喝来简直就跟喝下一罐百草哭敌敌畏那么甘甜美味。
总之……往事如烟,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最后打开了手机,网络电视上正转播着一个正在外国的某个大剧院上表演唱跳的年轻美女,台下五颜六色的荧光棒在镜头的角落里玩命似的挥舞,我在那片灯火的海洋中仿佛看到了自己。
曾几何时,我也是那其中的一员,而且身居其中还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比周围和我披着同样皮囊的人都更加高贵优越,不过如今,他们依旧在台下自得其乐,我却连置身其中的资格也不再拥有,成了一个社会的渣滓罢了。
“死宅真恶心。”发出这样的感叹之后,我也站起身,端着酒杯准备迈出最后一步了。
我所想象中的重开,应该要像死侍那样优雅地端着酒瓶迈向自由的彼端,一举一动中从容不迫,好像自己迈向的不是终结而是崭新的开始,即便自己手里端着的是两块五一罐的啤酒,要带着这样的磅礴大气才对。
可是真的站到这里……腿抖得厉害,好tm高啊……
“等等,先别跳!”
就在这时,身后的天台上一声宛若黄鹂哀啼的声音传来,我回头一看,发现是个很陌生的美女,满脸急切地对我的方向伸出手,小碎步不停踏在地上看上去万分焦急,又好像是担心刺激到我一样不敢继续上前。
“反正你都要死了……”
我听到这里,微红的脸上对她“嘿嘿”地露出一个傻笑。
这姐姐长得不错很和我胃口,衣着看上去也十分得体像个大户人家,虽说还是没有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的怦然心动,但作为备胎……要有八十五分以上吧……前提是她愿意帮我分担债务的话……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发现百度不行,还得谷歌才是天下第一搜索引擎。
真好啊,没想到我也能在临死前体验到被人爱着的感觉了,若是这样的话,叫我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也不是不行啦,嘿嘿嘿……
然而我正做着的人生最后一场白日梦,却又被声音无情打断。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跟我们走。把器官留下抵点债务,也算是造福社会了!”我这才看清,这位黑衣服的美女姐姐身后还跟着一溜的黑衣大汉。
原来如此,是我欠下那些非法的高利贷来追债的。
“另外免费送你针麻药,痛苦比摔下去还少。”那位姐姐叼了一根烟,在我面前点燃火轻轻吸了几口。
我登时心如死灰。
因为涉猎过一点心理学的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在说话时突然点烟,那绝对就是在撒谎。
所以你丫的绝对是想把那全麻手术的钱省下直接噶我的腰子吧!
早就说了,虽然我长得还不赖身材不错,但指望光靠这副面貌就钓来一个素未平生的富婆一见钟情包养什么的……也就只能钓来按f能驾驶那种级别的还擅长钢系武器元素攻击的那种富婆了吧?
真复杂,可惜啊,我没有谈过恋爱,若是来一个那样的人成为我的初恋,那我宁愿去死。
“谢谢姐姐……所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临走前还是想用痛苦来提醒自己,来生做个好人……”
我用温柔的语气敷衍到……但是……她们其实是我找来的,我在下边提前布好了局,准备假死去国外开始新的人生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告诉她的啊!
嘛……虽然假死这种事要依赖于我在下边的一层阳台提前布置好的带着我dna的尸体,而且我第一次做只有三成成功率……不,加上我现在微醺debuff,可能成功率一成不到吧。
这是一场试炼!我将自己的性命压在了这一成概率之上,听天由命,成之则生,弗成择死,赢了今生会所嫩模,输了来世下海干活,因为我已经从省三好学生变成了一个人渣,所以做出这种龌龊事也毫无心里压力!
人渣最棒了!最轻松了!灵活的道德底线简直就是人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芜湖!这一杯,敬世界上所有的人渣兄!
“我给各位旋一个龙吸水!”说罢,我把自己手里的倒数第二罐啤酒仰脖喝干,不过我也是这才发现,易拉罐是不能表演龙吸水的……
想到这里我“焯!”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把剩下小半罐狠狠摔在天台,酒溅了我一身。
“冷静!你一定要冷静啊!”黑衣梳着马尾的小姐姐对着我喊,看上去焦急万分,可我知道,她其实也只是馋我的腰子罢了……
哎,不对?话说这么一看,这位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嘞?
不管了!
我边警惕地盯着他们,边开启最后一罐啤酒,喝一口之后对着他们嘿嘿一笑。
“我要跳下去了哦!”
“等一下!”
又一个声音传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姐姐又跑来了天台,在我面前弓着腰气喘吁吁,喘息过程中胸部距离起伏,我还含在嘴里的酒险些顺着哈喇子一块流下来。
这位更是重量级,大大大大大大姐姐……
“反正……你都……要死了!”她抬起头,不忘捋了一下她自己被汗润湿的发丝,冲我艰难地口吐芬芳。
淦!又来!
我可不记得自己找了两家高利贷来给我自己的假死做伪证啊!
不对,鉴于我现在因为喝酒太急,看人已经要像地铁手机老人那样眯起眼睛了,所以假死成功的概率可能还不如国足踢进世界杯的概率。
算了,谁管他,开摆就完事了!
我几乎已经被三十五度左右酒精全覆盖的大脑因为那个白衣大莱的出现而转的飞快,往后仰倒的时间也因为那对神圣的邪恶而向后推迟。
她抬起头,面红耳赤而又郑重其事地看着我,我这才把视线从压倒性的正义之上转到她的脸上。
“卧靠!一伯昏啊!”
她可能只当我在酒后胡言没有理会,面如桃花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的脸,不对,姐姐,你不看腰子的吗?难道现在人脑也能再利用了?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请……请和我结婚吧!”她几乎拼尽了力气地冲着我喊,气势十足语气决绝,让我差点都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丢丢的爱慕。
不过恰好酒劲上来了,我的反应更加迟缓,只听清了前半句,接着摇晃着重新转身面相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像说“今晚去吃烤肉吧!”那样的姿势,上身疯狂后仰,对着她说出了我今生最后一句话。
“你姬吧谁啊?”
说完“嗝”的一声打了个酒嗝,仰天长笑出门去,准备前进一步,像花样跳水那般潇洒地在这个大姐姐眼前登上天堂,最好血直直飞起二百米溅到她的身上,在我憋屈的一生的最后给她多少留下一点心理阴影。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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